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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玖戌

《沉在水底的我们》完结【8/4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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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3-29 01:13:17 | 显示全部楼层
玖戌 发表于 2020-3-29 00:05
: a9 P7 d6 \! a' H被树老大捉错字的都是更新前才补上去的新内容
. g, j5 g# b# O6 `1 i/ O4 i; T+ y这证明如果不检查和修改我的错字会很多{:17_514 ...

9 m$ A# q/ _( l0 @2 ?8 x& K也许负面,也许只是务实而已~! c' x4 z( s- G. b" w' f0 ^( e, l
至少小旸子是:不是每件事的发生都有意义! R. y2 w7 {, h6 ~! W2 O4 p! u
而不是:所有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2 e4 q, j5 l6 i4 n

4 m2 T, ?2 V1 M6 ?3 e0 _而小旸子的负面于煤炭精是:即使自己负面,也要传递正面给大家~
$ ~6 q/ I. v6 C1 X! R- g$ Y7 L6 u7 F* B煤炭精看太多自己负面,还要加害别人负面……
发表于 2020-3-29 11:49:01 | 显示全部楼层
好久没看阿肠的小说了,来支持一下。从第一章到最新的一章,给我的感觉还好,不是那么的沉重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20-3-29 23:08:22 | 显示全部楼层
繁荫 发表于 2020-3-29 01:132 L: O& |0 Z0 E( N( K; _
也许负面,也许只是务实而已~
. m: R" |3 I& {至少小旸子是:不是每件事的发生都有意义
/ i' Z, i5 b8 j' W而不是:所有事情都是没有意义 ...

/ h: y3 E8 P" @5 p9 m可能很多时候是意识到或没意识到的差别罢了呢。
: ]3 u9 U9 q5 S" `' Y我始终很难准确判断某些事,但我希望传递出的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些负面,而是镜像对面的东西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20-3-29 23:11:20 | 显示全部楼层
黎子阙 发表于 2020-3-29 11:49
, k8 H) ^/ @! l9 I7 z好久没看阿肠的小说了,来支持一下。从第一章到最新的一章,给我的感觉还好,不是那么的沉重。
0 y  V7 d. O. i+ _
可能有几个章节并不讨喜,整体氛围也是比较压抑的,但应该也不会通篇沉重。不过还是因人而异吧。
" ~3 _" r  U% N/ c! T4 m
7 i5 X9 a1 f6 y% S9 ^, @* M5 r考虑到文风转变和口味,我觉得对我对你,花圃都会更沉重一点呢
发表于 2020-3-29 23:13:54 | 显示全部楼层
玖戌 发表于 2020-3-29 23:11% X" x& G6 C' b
可能有几个章节并不讨喜,整体氛围也是比较压抑的,但应该也不会通篇沉重。不过还是因人而异吧。
  S8 M( D' E* L' d3 ^
' V  K/ l" E$ k9 Q考虑 ...

8 _3 y5 Q( J" O* h沒事沒事,起碼比起以前那些童話故事還可以看
1 ^) R. C- \3 q
 楼主| 发表于 2020-3-29 23:21:04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七章:泅潜

$ ]; n% |! _/ 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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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不想听见别人的言语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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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论是激励或打击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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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你听来都是刺耳的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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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你潜至海底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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让水压压坏你的耳朵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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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的身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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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你浮回到了海面,面带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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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能听进去那些话语了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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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你再也听不见了。
8 d) q5 g# a( E. A0 g/ z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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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晨,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觉得双眼有些疼痛。我想应该是因为我昨天把眼睛哭肿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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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往母亲的房间一瞧,发现她跪坐在床边。她怎么用这种姿势睡觉?

+ N( _! v; G2 r
我走进她的房间里,想叫醒她,但眼前的画面却让我猛然倒抽一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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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的床单一片血红,发出了浓烈的血腥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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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妈妈?”我眨了眨眼,发现母亲的脚边有一把小刀,而她的手腕上则有一道深得见骨的刀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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啪啦。

2 I0 N8 C4 s$ b4 j& v, k
我仿佛听见理智断线的声音自我脑海深处传来,使得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。

- D; a3 L8 I) U4 T/ }1 |
我踉踉跄跄地冲出家门,来到阳姐姐的家门外:“阳姐姐,阳姐姐!我妈妈她……?!”
$ E8 b! C- O- E& a7 y  J
我轻而易举就推开了这扇门。

3 h% v$ o' G' O
阳姐姐家里的摆设和昨日无异,地板和家具上仍旧沾染着红漆,破碎的杯子和玻璃也无人清理,装着代工物品的纸箱也还在原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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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,我却感受到了强烈的违和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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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阳姐姐?阿光?”我喊了喊,但无人应声。
; @; D) m" s# t
我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。

9 J* n# X5 l5 _
阳姐姐和阿光离开了。不,是跑路了。他们一定是带上了最小限度的行李,趁着夜晚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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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阳姐姐……”我呢喃着她的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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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现在该怎么办?该做什么?母亲她自杀了,阳姐姐离开了,只剩我一个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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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啧,果然不在这里!”

4 p& f9 V; d  d+ }- T9 P
我微怔,回过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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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把陌生的男声,而且还是从我家里传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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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猛地回过头,与一位穿着黑西装的男子四目相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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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?小鬼,你是谁?”将头发梳得油亮的西装男挑眉,“这家又怎么回事?红漆?是欠我们钱的人家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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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呆愣愣地看着他,根本无法回应。我醒来才没到五分钟,但我已经失去了母亲和阳姐姐。这两件事对我的冲击太大,导致我无法集中思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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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有两位壮汉走进房里。他们不理会我,只管向西装男报告:“大哥,翻遍了,找不到人,只有他女人的尸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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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恶。人不见了,他的女人也莫名其妙地自杀了。他带走的钱,我该向谁讨去?”西装男蹙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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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位壮汉低着头,没敢搭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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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,脱口而出就说:“你们是谁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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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哈,这是我的问题吧?”西装男冷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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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观察他们,试探性地问道:“你们和昨天来过的胡子大叔是什么关系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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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胡子大叔?”西装男蹙眉,“哦,你说的就是老斌吧?哼,那混蛋,我让他好好放高利贷,他却偷了组织的一大笔钱逃走!听说他这几天遇见了之前的女人,我还想着她会把钱交给那女人呢!谁知道,死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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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瞪着他:“你是胡子大叔的老板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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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板?哈,可以这么说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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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抓起地上的一片玻璃碎片就冲上前去。
6 l' U) t3 Y8 J; k  q0 }' F
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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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装男身后的壮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揍了我一拳。我整个人被揍飞到墙角,鼻血直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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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一个小鬼和老斌有恩怨?”西装男走到我面前,一脚踩住了我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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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去死!你给我去死!”我厉声吼道:“都是你!都是你害的!要不是你们这群人,阳姐姐就不会哭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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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?”西装男一脚踢向我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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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哥,他应该是老斌女人的儿子。”其中一位壮汉说:“我们上来时,就这两家开着门。应该是他发现妈妈自杀,想来隔壁找人帮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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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嘿,说得挺有道理的嘛!”西装男笑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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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咬唇,怒瞪着他,恨不得现在就将他碎尸万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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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装男突然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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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的眼神,我喜欢。”西装男拍了拍手,“小鬼,跟我做个交易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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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交易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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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恨老斌,对吧?”他挑眉,“你跟我走,到我的组织里来做牛做马,而我在找到老斌后,会让你报复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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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没听明白他的话,或者准确地说,那时的我所掌握的语言知识已经足以让我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,却不明白他这么说的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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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装男身边的壮汉明显也不明白:“大哥,你找一个小鬼进组织?他会没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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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,会吧?哎呀这不是重点。”西装男在我面前蹲下:“重点是,你想不想杀死老斌?想的话,就跟我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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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不想杀死老斌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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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明白杀死的意思,却对其没有观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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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只知道,除了我,眼前这伙人也想找老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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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伤害了阳姐姐和我妈妈的人。那个第一个被我投注恨意,教会我愤怒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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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那时候的我,任凭怨气压着自己用力点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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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很好。”西装男笑了,“记住了,我叫乌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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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我知道,这个皮笑肉不笑,时不时就挂着笑容,眼神却不曾有过起伏的男子,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,我就不会答应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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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他走是我这辈子做过最蠢的选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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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·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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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那天开始,我被带入了以乌鸦为首的犯罪组织的据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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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谓的据点是一家保险公司,至少表面上是,从正门进入有柜台有办公室,办公室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国内外的证书。我第一次被带进来时,若不是所有职员都用眼神向乌鸦问好,我还真难相信这些年轻男女其实是犯罪组织的成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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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后来听说,保险公司是乌鸦洗黑钱的手段之一,也是他在白道上的表面生意之一。他管理的组织涉及的犯罪活动广泛,还包括了高利贷、毒品枪支走私、禁酒禁药、赌场赌博机、对重要人物的绑架,甚至是代考都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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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里龙蛇杂处,有大人和我一样没上过学,也有人从美国麻理工毕业归来。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唯一的共同点,是所有人的眼神都是模糊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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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阳姐姐明亮而清澈的眼神不同,这里的人的眼神像雾霾天气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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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哥,让一个小鬼进来,也干不了什么吧?”一位男子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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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有意见?”乌鸦笑了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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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没有,没有意见!”男子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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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鸦冷笑:“我就是好奇,一个在犯罪组织长大的小孩,会变成什么样子?不觉得这是很棒的实验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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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有人都点头称是,麻理工回来的男子还说要帮乌鸦写一篇论文见证我在这里的成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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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里,没人敢违抗乌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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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乎,我莫名其妙成为了犯罪组织的一员。我平日的工作是打扫和清理,活像个清洁工。乌鸦也只是把我带回来,根本就没管过我,但我心里寄存着对老斌的恨意,一心想着要对他进行报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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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组织待了三个月后,我也见识了很多黑暗世界的面貌。我的价值观和思想被完全颠覆,整个人也因此而成熟了许多。最大的差别,是我过去不理解的那些疑问,全都找到了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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尤其是老斌对阳姐姐做了什么——这件事,我知道答案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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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斌一定也伤害了我的母亲。我对母亲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,一如我对她而言也可有可无。但她毕竟是我的母亲,她之所以选择轻生,一定是被老斌所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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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错,一切都是老斌的错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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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组织里忍辱偷生,给大家做牛做马,为的就是对老斌进行报复。我本以为这是我的信念,是我接着活下去的动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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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那天,乌鸦真的逮到了老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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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哥,你听我说,我只是鬼迷心窍!钱,我全还给你!求求你,放过我,放过我!”被五花大绑的老斌跪在地上求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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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鸦冷笑,对着我努了努下巴:“去吧,小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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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咬牙,握着一根木棍走上前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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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斌狐疑地看着我,似乎没认出我是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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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挥起木棍就是对他狂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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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敢伤害阳姐姐!你敢伤害我妈!我现在还不打死你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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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如一只野兽,将心里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老斌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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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,老斌被我打得脸青鼻肿,全身是伤,腿甚至被我打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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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鬼就是小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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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微怔,回头看着乌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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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来个人,把这家伙带去我的房间。”乌鸦缓缓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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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斌露出了惊恐的表情,急着向乌鸦求饶,但两位壮汉却迅速地将他带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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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鬼,你对老斌的恨意,仅仅如此?”乌鸦耸耸肩:“无聊,真是无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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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呆愣愣地看着他,完全无法理解他话中的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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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算了,你在这里待着。”乌鸦站起身来,说:“好好听一听,什么叫绝望的声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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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乌鸦的房间外,听见了来自地狱的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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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老斌的声音没错,但那已经不是人类的语言。那是尖叫,还是哭声,抑或是笑声?那房间里传出的是人类绝望的综合体,是一个生命在迈向死亡时发出的悲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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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只是我,组织里所有的人都皱紧眉头,没敢去听那可怕的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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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刻,先前我所见的所有模糊眼神都消失了,大家都同时挂上了一层阴郁而忧心的眼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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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一种警惕,警惕自己不要犯错,否则下一个进房间的人,就是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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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此刻,我才真正的理解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。
3 j& T$ ~* u$ S3 B6 I/ W$ O
这里不单单是犯罪组织。这里的人都是犯罪者,他们干过各种伤天害理的事情,是死不足惜的人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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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只有乌鸦,只有他是货真价实的怪物,是这里所有的犯罪者打从心里惧怕的对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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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总是穿着西装,尤其中爱蓝白条纹的西装。他喜欢微笑,不论是谈生意或加害他人,他都在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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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有着成年男子的外表,但他的行径,却难以让我承认,他是一名人类……或者说,具有人心的人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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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的,他没有那种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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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个小时后,房门才打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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浓烈的血腥味与腥臭味扑面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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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鬼,来得正好。”乌鸦用着一条白布擦拭双手,“你去拿拖把来清理地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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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怔怔地看着房间里的人间地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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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间方形房间,但里头却塞满了各式各样难以定义的工具。这里有做木工或装修用的各种工具,电动钻头、螺丝起子、锯子、各种大小的钉子、铁锤等工具。除此之外,这里还有各式医疗用品,包括纱布、医用钳子、医用酒精、各式救急药膏、甚至一整组静脉注射的仪器。更让人匪夷所思的,是这里还有各式厨房用具、大小不一的菜刀、勺子叉子、搅拌机、平底锅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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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工具沾满了房间的一侧,另一侧的墙上,则挂着……或者说,钉着一个人。
# ?' Q9 X9 I) n
老斌的四肢被用巨大的钉子钉入墙中,其中有一支手明显比另一支手长,那时的我还不知道,老斌手腕的肌肉被撕开了。他四肢的指甲全没了,左脚的指头则全数180度地翻转过来。他面目狰狞,其中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少了一只眼珠,牙也全被拔光了。除此之外,他的身体和下半身也遭受了惨烈的打击,惟那时的我因为画面的冲击力太强,而近乎昏了过去。

; q. H& P( e: U" _9 a) E
最可怕的,不是这些。

9 u2 y) a! J7 q
而是老斌他还有呼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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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还活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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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特意的。乌鸦特意留了老斌一口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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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别忘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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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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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抹干净。”他笑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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报复?活下去的意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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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刻,我才知道“活下去”对我来说是多么可笑的一句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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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,我知道如果这种假设没有意义,但我是说如果,如果真的能回到过去,我一定会阻止那时候,被怒火冲昏头的自己。

6 F  m* d  P1 V" h
我会告诉他:你不会想看见这种景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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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识过这般景象,我已经,不可能泰然自若地活下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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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十三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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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斌死了以后,我也继续留在组织里。我的工作从清理卫生变成了讨债小弟,平日的工作就是泼红漆和贴非法传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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麻理工回来的男子曾告诉我,贴非法传单已经不适合现在社会的快食文化,告诉我不必再贴,与其贴传单不如学电话诈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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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泼红漆呢?”我问他。
3 @# x' U! h% |
“这还是需要的。”他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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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说,现今时代,网络流言蜚语已经能弄垮一个人,但泼红漆能更直接地告诉对方附近的人,这个人借了高利贷。社会谴责我们的同时,也会要求借钱的人检讨自己。没多少人愿意,或是说能承受这种压力。在被泼红漆前,多数人都会拼命还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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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家人的安全啊什么的,那也是理由啦,但你明白吗?”男子拍拍脸颊,“面子才是多数人看重的东西。如果让邻居知道自己借了大耳窿,还没钱还,很没面子,他们不爱这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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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懵懵懂懂。有听懂,但我不想知道。

7 T7 e' C$ ~8 h' V( ^
像是借着『教育』的名义来分享自己的人生经历似的,这里的人喜欢和我说一些他们的经历与『大道理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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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他们多数的结论,都建立在『有人做的比我们糟,我们还好罢了』或『有人就是那么做贱自己,怪不了我们』,这实在,难以苟同。
1 I0 o) m( d4 n* ~# ^
尽管我,根本不具备承认或否认的资格。

) f% f$ R* E- J% o' O" U
我曾想过逃离组织,但见识过地狱的画面后,我已经放弃了。我不可能逃得了,如果我最后被捉回来,那后果不堪设想。
( H. {9 N9 o) W0 s; G
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非得活下去不可得理由,但是……我不想像老斌一样。

" C. i. h6 F* F* O; I3 e5 Q4 H
我失去生存的目标,每天都浑浑噩噩地活着。我的眼神是空洞而无生气的,就如一具傀儡一样。

$ ]$ z1 {: \+ Z" O" i
某天,我一如惯例地扛着一桶红漆,来到一座廉价公寓。
0 ~2 B. x! K* A& c2 B( ?: g) ]& t  o
找到目标的家后,我扛起漆桶,与此同时,我的眼角出现一个人影。

0 }5 L& \8 D3 E" I9 \. D
当红漆在空中划出弧度时,我转过了头,看见了既熟悉又陌生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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哗啦!面前的门墙和地板被染红,但我的视线却无法从突然出现的人身上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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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阳姐姐?”我脱口而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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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弟?”阳姐姐眨了眨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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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男孩突然护在阳姐姐面前:“是你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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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定睛一看,发现是阿光。一年不见,他长高了不少,或许对他们来说,我也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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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在干什么?”阳姐姐盯着我手上的漆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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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微怔,说不出话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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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在泼红漆?”阿光瞪着我,双眸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:“你是大耳窿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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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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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果然是那个人的儿子!”阿光恶狠狠地说:“你果然也是人渣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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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没能反驳他。我手上就拿着红漆,他说的,一点都没错。

* I. W! w% Y( ]5 T6 ^
“你离我们远点!”阿光怒道,“滚开!不准你接近我们!我们好不容易才摆脱你们,不可能让你破坏我们来之不易的生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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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光,冷静点。”阳姐姐开口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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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妈!”阿光皱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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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先回家。”阳姐姐将钥匙串交给阿光,“妈妈……有话要和小弟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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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太危险了!天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?而且和这种人,有什么好谈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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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听话。”阳姐姐板着脸:“妈妈不会有事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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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走前,阿光咬牙切齿地警告我:“你要敢伤害我妈,我就要你好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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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凝视着他的背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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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当初他也有这样的勇气就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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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换了个地方,来到公寓底楼的公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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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尴尬地看着阳姐姐。我有好多话想对她说,却不知从何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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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为什么在干这种活儿?”阳姐姐率先问道: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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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犹豫了半响,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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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说完后,阳姐姐只是看着远方的天空,没有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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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姐姐斜视着我,皱眉,缓缓道: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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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感到一阵揪心。并不是因为她说的话,而是她的眼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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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姐姐的眼神已不如当年那般温柔。她的目光中多了份厌恶和失望,对我的失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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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她仍愿意直视着我。直视着什么都不是的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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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离开这里吧?”阳姐姐冷不防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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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咦?”我一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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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其实,我和阿光正准备搬离吉陇城。我们要回我的娘家。”阳姐姐接着道:“你跟我们一起走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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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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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光那边,我会说服他的。”阳姐姐咬唇,说:“你只是一个受害者罢了,阳姐姐知道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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受害者?我真的是一位受害者吗?这一年来,对所有的犯罪和伤害他人的活动视若无睹,心也渐渐变得麻木的我,真的是受害者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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受害者,能在一次次泼红漆的过程中,细细观察那些红漆在空气中的弧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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受害者,能拿着拖把打理满是血与不知名液体的地板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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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且,阳姐姐的眼神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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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并不完全信任我。这件事,我是知道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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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现在开口说这些话,可能对她自己而言也是一种赌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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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仿佛在她眼中看见了过去的我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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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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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注视着的不是现在这个人渣般的我,而是那时候,只懂得翻垃圾桶找食物的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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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我,一定比现在的我更像个“人”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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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,如果我错过这一次,怕是再也没有能逃离组织的机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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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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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知道了。我跟你们一起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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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阳姐姐约好了时间,决定在三天后的下午一起离开吉陇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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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三天,我过得小心翼翼,不敢招惹组织里的任何人。这是最后的三天了,决不能出差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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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总是喃喃自语地鼓励自己:“马上就可以离开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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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平日住在组织的储藏室里,这里堆满了毒品等黑货,而我也在这里藏了一笔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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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鸦等人不可能给我钱,这是我自己私藏的,如果被发现,就不只是钱被抢走那么简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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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约定的那一天,我带上了私藏的钱,以泼红漆的理由离开了组织。我和阳姐姐约好了,在他们公寓的楼下碰面,然后再一起去巴士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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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公寓楼下等了好久,都没等到阳姐姐和阿光下来。奇怪?他们忘记时间了吗?还是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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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没打算等我,已经先走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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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安感涌上心头。我来到阳姐姐和阿光住的套间前,敲了敲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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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门没锁,进来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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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心一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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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乌鸦的声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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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猛地推开门,惊见屋里聚集了好多人,都是组织里的人!他们竟然绑着阳姐姐!可恶……?!怎么会这样?!阿光竟然全身是伤地倒在血泊中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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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鬼,你是今天的主角,怎么这么迟才来?”坐在沙发上的乌鸦笑了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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麻理工男看着手表:“比预定晚了二十分钟。你在楼下等那么久就该存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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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们在干什么!”我吼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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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开欢送会啊!你要离开了,我总得表示些什么吧?”乌鸦拍了拍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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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着倒在血泊中生死未卜的阿光,和怒瞪着我的阳姐姐,我竟然急得哭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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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鬼,我已经和这位女士谈过了。”乌鸦说道,“得知你要离开,我可说是扼腕不已啊!为此,我非得来拜见一下即将和你一起离开的人,拜托对方好好照顾你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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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在胡说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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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你告诉他们的?”阳姐姐瞪着我,厉声道:“要和我们一起离开的事,是你告诉他们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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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是的,阳姐姐!我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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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该让你和我们一起走的!”阳姐姐哭吼道:“不,根本就不该认识你!我不该因为无谓的怜悯之心而关心你!我应该任由你自生自灭的!我竟然还带你去找人帮忙,找警察!我真是蠢!你这种人应该跟你妓女的妈妈一起去死的!你……为什么啊!为什么要告诉别人!这样你能有什么好处!你真的是……决定照顾你是我这辈子犯过最大的过错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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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跪坐在地,泪流满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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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的,阳姐姐,不是我的错,我没将这件事告诉乌鸦!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知晓此事!我没有背叛你们,我没想要伤害你们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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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,面对阳姐姐止不住的谴责,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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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啊!不能让她误会啊!快说出来!不是我的错!不是我害你的!不是我害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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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的,不是我害的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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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然是我害的,对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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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乌鸦如何得知我们的逃跑计划。当我明白阳姐姐其实只是出于表面的关心,而非真心希望我和他们一起离开时,我就该拒绝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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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我见识过地狱般的景象后,我就该知道,自己没任何资格陪伴在她的身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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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只是看在过去相处的情谊上关心我罢了,但实际上,她心里或许已不再喜欢我、信任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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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,我不甘愿一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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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年里,我看尽了人性的丑恶,所以我没和任何人打好关系。我是孤独的,不论是过去或现在,我都是孤独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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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终结这份孤独,我才决定和阳姐姐一起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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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天真以为,只要和他们一起到新地方生活,我们就能恢复过去的美好关系。我和阿光能称兄道弟,我和阳姐姐的关系也会越来越好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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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现在,我却害惨了他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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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既然人到齐了,那就开始欢送会的余兴节目吧!”乌鸦笑道,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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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鸦朝着阿光的脑袋连开了好几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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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姐姐失声尖叫:“住手!!!别再摧残我的孩子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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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别急。”乌鸦举起手枪,对准阳姐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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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阳姐姐!!!”我猛然爬起身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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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姐姐眼珠子一转,没看着乌鸦或枪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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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紧盯着我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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仿佛周围所有人,即将发射的子弹和死去的阿光都不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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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不再说任何话,却一直紧盯着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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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去的明亮和温柔荡然无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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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看着我的眼神中,仅剩下如来自深渊之底一般沉重的怨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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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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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姐姐,不可能原谅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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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砰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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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,当我看见阳姐姐脸上流下鲜红的血后,我就崩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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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发狂地想要攻击乌鸦,但连靠近他也做不到,我被其他人打个半死,奄奄一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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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把我带回组织。乌鸦找来了黑市医生,嘱咐对方务必将我医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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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么一来,我才能将一个健全的玩具给搞到坏掉。”乌鸦是这么说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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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市医生开始照料我,我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一天天地恢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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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知道信任这个词吗?”乌鸦笑看着四肢被铁链绑紧的我,“我知道这个词,但我对它很陌生。信任?人类是做不到彼此信任的,只有动物做得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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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以,我随时监听着组织里所有人的对话与动向。”他压低声量,“我们的据点,甚至是这条街上,到处都有我们的监视器。这件事,只有麻理工电脑专科毕业的那人做得到,他会帮我监听所有人的举动,包括你。嘿,不错嘛!要和以前的邻居一起跑路!其实吧,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,因为你太平淡,太无聊了。你就像……荷包蛋,你懂吗?或是午餐肉。就是去吃杂饭时一定会有的料。很棒的比喻吧?你太平凡了,可是啊,要逃跑就不平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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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鸦拍拍我的脸,“珍爱的人在自己面前被弄死是什么感觉啊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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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知道我的感受。这是他杀死阳姐姐和阿光的理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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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怒吼,激动的四肢都被铁链烙出了血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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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歇斯底里的愤怒,预料中。”乌鸦苦笑,“你果然很无聊。放心,我之后会在房间里照料你,这个你别担心,不管是什么人,只要被钉在哪里,就能给我出乎意料的反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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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下之意,只要身上的伤痊愈了,我就会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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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是不是离开我多年的幸运再次降临。那段时间,国外一个大规模的犯罪组织联络上乌鸦,要和他谈一笔大生意。这件事非常紧急,乌鸦不得不暂时将我抛在脑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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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,这才是真正逃跑的机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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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身体能恢复行动后,我就逃出组织,连夜离开吉陇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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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走前,我将好不容易打听来的情报匿名告诉警方:乌鸦他们和外国犯罪组织的交易地点就在郊外码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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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我来到南方的一座城镇后,报章就刊登了乌鸦等人被捕的消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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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短短三天的时间,一个噩耗就传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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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应被判死刑的乌鸦被宣判无罪,当庭释放,连缓刑也没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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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。兴许是贿赂官员,兴许是其他有权势的人帮助他。总之,他这只怪物又回到了社会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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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糟的是,他查到是我报警的。我听说他派了很多人来找我,就像当初搜寻老斌一样。我被他们捉到的话必死无疑,为此,我总是变装,还前后换过好几个假名。为了逃避众人的目光,我还曾易容成女性的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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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先后在好几个城镇里待过,但时间都不长,只因我很快就会被乌鸦的眼线发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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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,我发现乌鸦的人为了避免和其他犯罪组织发生冲突,不会随便接近他们的地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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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生存下去,我开始加入犯罪组织。那时候,我已经十六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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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计划很顺利。只要我加入其他犯罪组织,乌鸦的人就很难找到我。但也在这段时间里,我身上完全渲染上了犯罪者的气息,想抛也抛不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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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气息,让我能平常心地应对他人的痛苦与死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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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可以在一个人痛苦着嘶吼,被群殴的时候思索,晚餐要吃什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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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识到这点时,我就知道,没有回头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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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曾尝试离开黑暗的犯罪世界,去接触正常人的工作和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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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,我办不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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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心已难以让我习惯“平凡的幸福”。我总会在他人微笑时感到剧烈的反胃感。当他人对我好,对我温柔,我就会想起阳姐姐的笑容,想起她述说波光粼粼的神情,想起她临死前怒瞪着我的眼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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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不可能拥有幸福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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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配拥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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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次又一次地,我总会回归黑暗,干着丧尽天良的犯罪工作,仿佛这里才是我应该永远沉沦下去的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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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开始学着那群人的工作,去偷,去抢,去伤害别人。而随着被我伤害的人渐渐增加,我心中的海洋也变得越来越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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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柔与善良就像阳姐姐一样,像她名字一样,是光。光是刺眼的,我是薄如蝉翼的玻璃,零星微光都能让我破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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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,我避开了光,沉入黑暗的水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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泅潜,泅潜,泅潜。
5 C" g! N$ n: a
我潜到冰冷而黑暗的水底,直到睁开眼也看不见水面的波光为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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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,并不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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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岁时,我来到了海滨岛,加入了这里规模最大的犯罪组织,韩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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并且,我终于亲眼见识到了阳姐姐以前所说的大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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沿海有一个地段,被称作姓氏桥。这里的居民在沿海上建立房屋生活。我来到某条最长的桥,走到了桥廊的尽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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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,这就是大海,这就是波光粼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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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辽阔,如此湛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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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我看到这片海,却只能想起阳姐姐那满怀恨意的眼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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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么多年来,我心里有过无数次轻生的念头。我害死了阳姐姐和阿光。如果我的死能换回他们的命,我义不容辞,但现实里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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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无数次地自问: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?我在这世上已经无依无靠,我害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!这些年来,我也没少伤害其他人,我和那群死不足惜的人渣没有两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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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,我没有死的勇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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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,真正一无所有的人,反而更抛不开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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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心中没有想要守护的人事物,所以只能懦怯地将仅有的自我看得比什么都重要,却没意识到,自己对这个世界来说,不值一提。
即便满心悔恨,我也选择苟且而活。我离开吉陇城,无数次死里逃生,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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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海滨岛上决定换一个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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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走到海边的小村子,看着大海和太阳,想起了阳姐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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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姐姐一定很恨我,但她对我而言,始终如太阳一样温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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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阳,光明,名字还是取得大众化比较好……俊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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姓氏的话,这里是姓李桥,所以就用李姓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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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俊明。这就是我的新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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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么多年来,我都尝试让过去的记忆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之中。我以为这很简单,但,不容易。就算我在醒着的生活中不去回想红色的画面,也会在梦中听见阳姐姐的尖叫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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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,我不愿忘记阳姐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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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是我心里的珍贵记忆,就算她恨我,而我对不起她,也不可能改变她在我心里的位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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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后的阳光、破旧作业纸的触感、老旧公寓闷热的气氛、家庭代工的纸箱子的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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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姐姐聊起大海的表情,她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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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切,我都不想遗忘,所以,我宁愿背负对她的愧疚而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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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那天,三月一日,我在苍蓝水族馆的海洋隧道里遇见李小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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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刻,我原本停止不动的生命时钟,悄然开始转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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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想承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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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直都不想承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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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总觉得,只要承认了些什么,被承认的人事物,就可能变得不再永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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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起将一份东西放在身边,抓在手上,我更倾向于不去看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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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在身边根本就没有安全感不是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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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我不想承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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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,不承认不代表不存在,更不代表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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承认或否,就建立在答案已经存在这一前提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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答案就是,李小美对我来说,非常重要。

6 Z# x" n4 _9 [) E& O
非常,非常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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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俊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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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,转头瞟了李小美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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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说你小时候一直都住在吉陇城,然后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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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眨了眨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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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才,我翻阅了自己的回忆,却没有将其说出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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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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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能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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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母亲的事、阳姐姐和阿光的事、乌鸦的事……这些事情,都不能让李小美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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口说着自己一无所有,曾经眼神黯然无光,但我一直都明白,这样的她是敏感的。

1 C. f+ s$ m5 `3 _# P/ J7 g, ?& O
她拥有着一颗,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的,能同理他人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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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让她知道这些事情,只会让她更痛苦,不是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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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没什么。”我苦笑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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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为什么不说了?真是的。”李小美没好气地别过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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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保持苦笑,专心开车。

8 ?+ F* C( K  ~( L3 Q8 G/ w, c
不管你怎么想,我都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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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的时候,无知,才是真正的幸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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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续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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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想过无数次,2 q% z" e; F$ S  U" q"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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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晚发一则定时贴,8 {; p- v; B+ X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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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F% i( ?4 n3 [( E7 p帖子要和家人与世界说再见,* G- n. I) S& J0 B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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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L. a2 L0 T# r# @$ B! n
然后你准备一些东西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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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静下心来思考,  b8 w) L% S6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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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后赶忙删除了定时贴。+ X* z$ ?3 m% `3 j$ 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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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y: B) b1 _- A2 G" o/ E
但你电脑的文件夹里,始终有一个文件没有删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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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q7 F& m2 h, r: o8 u) J6 G  z记录的事不多,就是嘱咐一点东西,虽然你不清楚能不能用得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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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A- T0 d/ B" b1 `8 z+ c0 H  G
然后你回归到日常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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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继续微笑,; g" y6 p* D) r! j9 X6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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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z& s( t5 T2 ~- }9 _' c& `/ u思索着为了死而活下去,1 x! S: w5 Q: r1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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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^( i  V7 M% Y/ P0 F. F2 `或是为了活下去而去死,: H: U! y. N$ `# E+ Y- b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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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L3 X; t6 ~* B) ?  v) `! X哪个才是真正的不幸?5 ~+ e& g5 P* W$ V( D" Z* {3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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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H9 Q0 J6 x5 G3 V: ?2 J) y1 y——29/3/20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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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20-3-29 23:23:59 | 显示全部楼层
shintoki0169 发表于 2020-3-29 23:13
  ~" g5 F; H- K& D5 e6 Z% U沒事沒事,起碼比起以前那些童話故事還可以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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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到童话故事,我很佩服小时候的自己听小红帽时,没意识到:『剖开大灰狼肚子再塞回大石头,让它进河边喝水淹死』是多可怕的故事
发表于 2020-3-29 23:26:26 | 显示全部楼层
玖戌 发表于 2020-3-29 23:21
/ I; \+ D6 V9 @- C) j! w第七章:泅潜8 F7 S; a: `5 O" |9 ^8 J
0 b+ }+ G# v9 Z5 U$ q" F
你不想听见别人的言语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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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還可以,我是指還可以更黑暗一點2 W4 v* u& i0 c# y- ]
发表于 2020-3-29 23:27:08 | 显示全部楼层
玖戌 发表于 2020-3-29 23:23! Z4 j5 e3 d, G- s% g* q& L1 s
说到童话故事,我很佩服小时候的自己听小红帽时,没意识到:『剖开大灰狼肚子再塞回大石头,让它进河边喝 ...
' d6 w0 A7 D$ V! N
這個……呃算還行吧
 楼主| 发表于 2020-3-29 23:34:56 | 显示全部楼层
shintoki0169 发表于 2020-3-29 23:26
9 W/ v" D1 ~# N( x, Q( `, e這個還可以,我是指還可以更黑暗一點

. P. q+ A# I9 f& Q6 ]* z% S5 p! V如果是指内容,我觉得黑暗可以细分很多,简单概括应该是两种。5 `6 f9 \# q* |6 ]3 h
见血的恐怖,或不见血的恐怖。3 X, j: H- B5 r$ W
靠着伤害和画面细节营造的黑暗,或是解剖人心的黑暗。
$ J# [: i" a3 r3 Q' ]两者合一可能会更可怕吧
1 x' J* k0 Q* `3 D$ G8 O5 p我至今倒是没写多少这样的故事,但如果是看的话,那种『没有血腥却感觉到黑暗』的作品,我记忆最深刻应该是漫画《怪物MONSTER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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