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家祥：紫阳花
当我有记忆开始，眼前的世界就是模糊一片。
清晰的景色，食物，动植物。唯独我眼中的“人”，全都漆黑而扭曲。
看着他们就烦。像是垃圾。像是虫子。像是没有存在理由的东西。
但有个人不同。
她在我6岁时来到了我的生命中。
曾颂晴，那是她的名字，我妹妹的名字。
她来到这世上后，很快就学会了微笑。那明明是我学了6年也学不会的东西。
真有趣。我应该多观察她。
于是，我常常代替那被我以冷漠的声音称之为妈妈的人照顾小晴。照顾我的妹妹，我的重要的观察对象。
我必须得承认，我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。许多观念，价值观看在我的眼里，都如同废话一样。找不到共鸣，找不到我能接受的看法。
但看着小晴的时候，我多少会同意一些那些人说的话：小晴很……可爱？是这么说的吗？
虽然我还是不太能理解“可爱”是什么，但如果那是看了会让人安心的东西，那我承认。
我常常会去看小晴微笑的样子。爸妈将我的动作笑容为“喜欢小晴”。
能这么理解吗？我不在乎，他们这么说，就这么认为吧。
我只知道，在观察小晴的过程是很值得的，我观察她的脸孔和嘴半年，终于学会如何牵动自己的嘴角。
我在她身上学会了如何微笑。
随着小晴的成长，我也渐渐学会了更多的肢体语言。笑容。哭脸。悲伤。无奈。各种各样的“感觉”，都是从小晴身上学来的。
小晴4岁是能说很多话了，那时候的她和长大后不同，还不会讨厌我。
或许，那时候她还看不见我心里的这只怪物吧。
那时候的小晴会对我微笑，会粘着我。有时候让她跟在身边，我都会有点儿恍神，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。
某天，我买了紫阳花回家，养在了房间里的阳台上。
“哥哥，那是什么花？”小晴天真无邪地问。
“紫阳花。”我答道，给花浇水。
“紫阳花？哥哥，那是紫阳花吗？”
“是的，小晴。紫阳花的花语很美丽。”我浅笑，“它的花语是希望。”
——而且，不同颜色的紫阳花，花语也不一样。
它代表希望、美好、健康；也代表冷酷、无情、残忍。
一如你和我。
···
小琪6岁时开始不会粘我了。她看着我的眼神会变得很奇怪，不太会接近我，更不太会和我说话了。
一开始我还纳闷是怎么回事，但我很快也意识到了：小晴一定是在我身上找到了违和感。
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，稍微明白“雀跃”是什么。
她一定隐约发现了我的心里住着一只怪物。
我在学校里扮演好学生；在家里扮演好孩子。用尽从小晴身上学习来的笑容和悲伤，各种情感交织成了“曾家祥”的存在。
但我也清楚知道，只有小晴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。
我配合小晴，不会特意去接近她，也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地扮演着“好哥哥”。
一只怪物，和察觉到怪物存在的女孩。
小晴慢慢地长大，我也中学毕业了。我开始在家里的咖啡店帮忙，同时观察各种人事物。
人类是个很矛盾的存在。面对他们，我就有想要将其破坏，一窥究竟的冲动。店里有各种顾客。欢笑着的。愁眉苦脸的。痛哭的。
为什么你们同样是人类，却可以这么不同？
我和你们究竟有什么不同？
是我少了什么，还是你们多了什么？
这些事物，我想知道答案。
——然后我遇见了祂。
记忆女神，谟涅摩叙涅。
···
我所居住的小镇后有座高山，山上有一座泉水。
我第一次发现那里时，只是因为“朋友们”想要去上山看星星。实在是无聊的活动，但没办法，得配合。
也在那时候，我发现了那泉水。
有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就坐在泉水边。静谧的，一动不动的，宛如浑然天生的存在。
她看着我，我看着她。
一瞬间，眼前一黑，像是被迫进入了另一个空间。
某个人走了过来。是刚才的女孩。她没说话，但奇怪的意识和感觉凭空涌入脑海里。
“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。”
“你与众不同。”
“是你的话，或许能做出些很有趣的事情。”
“你想得到什么？”
她问。
“……”
“力量。”
我答。
我回过神来，眼前的泉水消失，仅剩一片空地。女孩也不见了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可以随着我的意识而出现的浅绿色光球。
记忆。
能操控记忆的某种力量。
我知道自己可以好好玩一把了。
···
趁着父母和小晴都外出，我在店里操控了顾客们的记忆，将其扭曲，恶化，使其崩溃。
观察他们。观察痛苦和生死。
空气中仿佛还淡着紫阳花的香气。
不够。这样还不够。
或许我该听听专家怎么说？尽管他们也是垃圾。
——结果证明不足。那什么Doctor Sun，也只管将我定义为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病患者。
那是三小？是你们擅自划分出来的吧？
对你们而言，异类就是怪物？
虽然我无所谓。
我利用操控记忆的力量，轻而易举地离开了监狱。
我回到家里，撬开了父母的记忆，窥看他们人生的所有。
但到了现在，即便看过许许多多的情感，我还是无法获得些什么让自己有所震撼，能被打动，很理解的东西。
还是不足够。
不过，在回到店里的时候，我也发现了一群人。
一群命运环环相扣在一起，会被各种情况和感情所影响，交织，引起化学反应的人们。
是他们的话，一定能引出些什么不一样的火花吧？
是他们的话，一定能让我理解些什么的吧？
是他们的话……
“小晴，走吧。”我微笑，牵起小晴的手，“我亲爱的妹妹，我们一起去玩个游戏吧。”
“你知道吗？哥哥我其实有个梦想。”
“我想了解人类，了解情感。”
“去看看无情，去看看善良；去看看残酷，去看看希望。”
“当我了解这些事情之后，我……”
我会，开始一场游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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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玖戌
雷达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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照妖镜
发表于 2016-12-25 22:51:10
